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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跳回忆

龙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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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。我和他们打赌,要他们能在现实中找到一对谈了五年依旧情意绵绵的情人来。
    现在他们不仅找到了,而且找的简直是“爱美人不爱江山”的主呢。
“哥哥,哥哥,你可要挺住啊。”旁边的小柠檬拼命掐着我的人中。
牛和锋点点头:“他这次受的打击太大了。潘子完全摧毁了他一手建立的世上无爱情理论。”
    明茹开始不明白我们谈的中心,旁边的琴偷偷向她解释。她才笑起来:“原来老龙的‘大和尚’雅号是因为不相信爱情才得来的呀。我还以为他已经是得道的高僧呢。”
    说真的,这几天对我来说,一件接一件的打击真是让我措手不及的。现在大家都把我当作落水狗来打了,我当然不能口软了。
    我说:“同志们啊!”
    再一次强调:“同志们啊!我非常痛心啊,非常地痛心。”
    他们果然吃了一惊,看着我。连林妹妹拿来的糖水都忘记接了。我暗乐。
    “同志们啊。毛主席说,千万不要被假象所蒙蔽。你们不要因为偶然的一个例子就忘记了一片大森林。潘子他们这个例子只是个例外。例外!!并且,难道因为某种痴迷就把她当成了爱情不成?其实你们想过没有,什么是爱情,不要以为赶时髦,觉得对方很不错啊,我想跟他在一起就是爱情。不,这只是一种痴迷,当你醒来的时候,你会发觉这是一段非常可笑的过程而已;为什么现在那么多离婚例子呢?就是因为大家把痴迷当成了爱情……在座的各位,请解释一下,什么是爱情?谁解释得清楚谁才是真正明了爱情的……”
    说这么一大通,并不是为了打击他们,只要先把他们的思维打乱,我今晚的尴尬就会消失了,明天我这个不败的龙哥才能继续立足。
    他们果然愣了一下,没能接上口。
    “可是为什么一定要能解释出爱情是什么才能懂得爱情呀?”竟然是站在我旁边正要递糖水给我的林妹妹先开了口。
    “小女娃子懂得什么?”我沉下脸。才高中生,怎么能和我们谈这个呢?
    正要挥手让她离开。她却非常感兴趣了。
    她说:“比如你们喜欢喝绿豆海带糖水,可是不一定你们要为这个糖水下个定义才能说明你们懂得喝呀?”
    “对头!!!”群情踊跃,纷纷附和。
    林妹妹得到鼓励,竟不理会我阴沉的脸色,马上充满憧憬地说:“其实被爱神之箭射中的人就象是吸了毒一样,只觉得整个人就迷住了一样。见到自己喜欢的人会全身发抖,会情不自禁地要跟在他身边,听他说话,听他的呼吸;如果不在他身边就不断地想着他,回忆着和他想处的每时每刻。你会在一个人的时候笑,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哭,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自言自语,唱着歌,写着诗……甚至你会愿意为他付你的一切,只为了他能对你笑一笑,对你说一句话哪怕那句话不是‘我爱你’……”
    天啊,我相信爱情的使者一定是魔鬼,就这么一个才多大点的小女孩,竟然会说出这样,不,不是说出而是朗诵出如此动听的言 辞来。我细看林妹妹,她仰着脸儿,对着满天的繁星,用着她柔美 的普通话朗诵着,满脸都是幸福。而她的言语完全可以和莎士比亚《罗密欧和朱丽亚》在阳台相会时的那段独白相媲美了。
    “哥哥,”半天后小柠檬才说,“林妹妹这段朗诵比你放给我们听的童自容和刘广宁她们朗诵的《罗密欧和朱丽亚》还美得多。我们怎么忘记把她录下来呢?”
    我不得不佩服现在的中学生,竟然这么早熟,怎么的潇洒。林妹妹看我们都震住了,她竟然没有一点儿害羞,瞪着大大的、水汪汪的眼睛还望着我。
    我被望得都不好意思了:“那个、那个什么……啊,对了,林妹妹,你说的是亲身经历吗?”
    “你说呢?”她竟然不答,笑着反问一句,“我要作功课了,你们慢慢喝吧。”
    就走开了。
    我们一班大学生就这么被一个小女中学生,震得糖水都没敢多喝就往学校跑。
    一路上就是“啧啧”地叹。
    看着已经远离了林家铺子方始舒了口气。
    还是明茹先开了口:“乖乖龙,你看来今晚之后对爱情的立场就会完全改变了吧。”
    “我,”我刚要答忽然反应过来,“你怎么可以叫人家乖乖龙的?”
    明茹笑起来:“我觉得你很象那天画报上的乖乖虎,所以就叫你乖乖龙。怎么,你不喜欢?”我的心一跳,那天在广播室的阳光又头过记忆,投射进我心底最深处,我的心就象被什么东西轻轻撞击了一下,却一点不痛,是一种如要化开的冰淇淋,说不清是酸酸的还是甜甜的。
    “他叫乖乖龙,我就叫霹雳龙吧。”锋不识趣地开口。
    “那我就叫小帅龙了。”牛马上枪着说。
    “那我叫啥?”潘子慢了半拍,小虎队的名额全给我们占了。
    明茹和小柠檬她们一起笑,“我们不管你们是什么龙,你们有本事就学人家小虎队,唱首歌给我们几个小姐听听。”
    “唱就唱。”
    夜其时正浓,满天只有繁星,没有月亮。但天地间却出奇地亮,我有种星星如水的感觉,而且这种水的感觉不似月亮般的温柔, 而带着一丝丝的凉意,沁在皮肤上,沁在心理,非常的舒服……
    “……我昨夜送花,你不开心吗,不相信爱情是个神话……慕希慕希慕希,为什么不说话,请你说一声爱我吧……”
    牛他们已经唱了,不过不是小虎队的,而是当时正当红的刘锡明的歌。
    夜,是如此宁静,而我们的歌声竟然这么地放肆,在宽敞而寂寞的街道上,有一种青春在荡漾。我有些沉重的心理忽然也被这歌 声放轻了。原来刚才林妹妹的朗诵还把我们的青春给打击了。当你看到一个比你更具有青春优势的孩子,发表着比你更加快乐无忌得言辞时,你会觉得只有她那样才配称之为青春,而我们自己则是夕阳下的蹒跚老头了。
    我们四个男孩左摇右晃地摆着肩膀,唱着歌。看着前面四个美丽的女孩轻姿款款,如临波细步,我再一次为青春而感动。

    此刻,我在边回忆着,边打着字,我依旧忍不住地挂下了泪水。
    有的时候泪水并不是因为痛苦的。
    我感动着青春,当时的我就在青春中,不过不曾流泪。流泪的应该是现在找寻不着青春痕迹的我啊。

    很快地我们把歌唱完了。快乐也就萦绕在我们周围了。
    锋及牛甚至冲上前,假作殷勤地献花状。
    小柠檬和霞一把把他们俩推了回来。
    明茹却开口唱了:
    “不要自作多情去做梦,给我尽显殷勤管接送……”
    是周慧敏的歌《自作多情》,此情此境倒对应得狠。

    夜色轻幽,歌声柔漫,万种风情。
    四个女孩,连内向的琴也加入唱着。我怀疑什么时候有个导演能把这一场景拍下来,将会成为电影史上最美最具青春气息的镜头。
    想象一下,夜凉风清云淡,星星如流萤,街灯半晦;而街中的是一群青春男女,唱着歌,自然地起步、曼舞,无丝毫做作和矫情;歌声在四周飘荡,把青春的气息散播到每一个角落。
    我想我匮乏的词汇是无法将这一情景完全回忆出来的。
    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明白了《追忆似水年华》这部书名的真实含义。
    我不知道那晚上附近的住户是不是还会不时回忆起这么一幕?因为,我看见有好几户的灯光亮了,窗口静静地站着人影,却没有一个人抗议我们的无忌。
    也许他们也不愿意过早地打扰青春吧。

    回到学校。
    四下里静悄悄的。
    宿舍已经熄了灯。
    轻手轻脚,我们进了广播站。
    许是刚才唱歌的原因,牛一口气上了二楼去找吉他。广播站是学校最引以自豪的地方,因为我们用几乎很原始的设备制作出媲美正规电台的节目,还成了其他院校学习的典范。所以校里干脆把操场边上这座两层的小楼给了我们,一楼播音,二楼给清早开机播广播的同学休息。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住在上面。
    牛上去拿了吉他下来。
    “我们到操场去吧。”小柠檬建议。
    操场是一地的草。
    有萤火虫在草丛中忽闪忽闪的。
    偶然地,听到蟋蟀在叫。
    风很轻,也很凉,拂在身上却极舒适。
    不必点灯,天上无数的星星是我们的烛光。
    总听人形容月色如水,如果你在这样的一个夜晚来,你看看天上的星星吧。天是那么的幽蓝,星星在幽深的夜空中,点点的光融了起来,织成一片难以形容的白得胜雪的光来,真正的如水的感觉就在这星光之中。
    我们忽然之间都没有了说话。
    牛抱着吉他,只拨了两个音就停止了。
    风依旧在吹。
    蟋蟀在叫。
    萤火虫在闪。
    我们在呼吸,在看着深邃蓝天,在沐浴着无边的星光。
    我们也在遐想。
    遐想着什么呢,我一点也不记得了。
    但是,在这么一个初夏的夜晚,我的脑中浮现了五个字:
    “我思故我在。”
    是的,我们存在于此时此刻,我们是如此的真实,真实的我们有着真实的青春。

    没有时间,没有空间。
    当时我真愿意我们仅仅是一幅画。因为只有画才能永恒地保持那一刻。
……

    美丽的东西能拥有多久?
    美丽的青春能保持多久?
    美丽的故事是不是都要有个哀伤的结尾?
    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存在,上帝才会将我们快乐当作是为以后的悲剧付出的代价?

    那天晚上,就在南边天空中一颗星忽然地变得暗红色的时候,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。
    接着,听见明茹开了口。
    “我得走了。”
    “是啊,明茹是住在校外的。”霞也恍然省起。
    明茹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草。她拍的时候很自然地回首,轻转了半个圈,我很奇怪地发现在这样的夜中,我竟然很清晰地认出她 穿的是淡黄色印着葱绿色花纹的连衣裙。随着那轻轻的一转,裙子飘动起来,只微微地一旋,却在我们的眼中一亮,仿佛夏日第一朵 睡莲蓦地盛开的情景。
    我还来不及反应,明茹已经向校外走去了。
    “我,我送你。”
    锋急急跃了起身,喊着。
    明茹停了一下,回过头来,她说:“不用了。”
    却没走。
    霞忽然把我狠狠一推:“还不快送送明茹去。”
    我依旧有些发愣,明茹朝我笑了笑,就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走了。
    我傻傻回头,看见锋、牛和潘子,他们的眼神非常复杂,我看不出任何的意思来。
    “去呀!”小柠檬走过来,几乎把推倒了,“邱老师说,明茹是我们学校的骄傲,你要负责她的安全。”

    明茹有自行车,并不用我载她。不过如果她没有车,我想我也不会去搭她的,因为当时我是几乎颤抖地握着车把。
   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的风忽然变得过于冷了,还是我太过于激动了。
    明茹没有说话,只是很慢很慢地骑着车。
    很久,很久。
    我们就这么走着。
    偶然驶过的夜行人,在我们耳边流着一串串笑声。
    “你家是住在哪里的?”我找着话题。
    “新林路。”
    “这么晚回去,你家人不会怪你吗?”
    明茹忽地一转头,我想我可能骑得和她太近了。她长长的头发竟然有几缕扫过我的脸颊,一起扬过来的还有一点淡淡若有还无的香。我的车一阵晃动。
    “你的车技好差啊。”明茹在笑。
    这种贬低的话最能激起男孩的自尊来。
    “这不能怪我,”我说,“你要知道,我是第一次单独送女孩子回家的。”
    “那么我不是很幸运吗?”
    “是啊,要知道在学校里大家都晓得我龙哥是最不近女色的。”
    明茹就笑,笑得我不知道我的话是不是错了。
    “可惜,你不是第一个送我的男孩子。”明茹笑罢第一句话就让我心紧了一下。
    她却接着说:“本来我的理想是去学舞蹈的。所以在高考前夕,我狠认真地复习,常常要到很晚才回家。那时还没有路灯,正好 班上有一个男生和我同路……”
    明茹突然说起这段故事是什么意思呢?我猜不透,只有听她说。
    “开始我父母还没在意,他们以为我自己回来的。有一天晚上,因为边走边讨论功课,那个男生就多送了我一程,直到家门口。我刚进屋,我的母亲就冲了出去,追上刚走的男生问着这问那。当时我吓得呆住了,只是一声没哭就跑回了屋里;结果高考我考得很差,只好来到这间大学了。”
    她说完脸上却是笑着,看着我。
    我真的不明白明茹说这个故事是想说什么,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反应。平日里的雄谈强辩的本领消失怡尽。
    “你不怕我母亲?不后悔今晚送我回家吗?” 好在明茹先揭开谜底了。
“我,有什么可以害怕的?再说了心正自然不怕影子歪了。”
    说完我就后悔,如果明茹再问一句:“送我回家就影子歪吗?”那可够我解释的了。难道我是被明茹那种美的气势压住了吗?要不我会一点口才都发挥不出来吗?要不,真的是我的心中有鬼?
    幸好明茹没有那么问,她却问了另一个问题:
    “你真的很不情愿送我回家吗?”
    这个问题比我设想的更加难以回答。答是我是不会的,但是答不是吗?更加不行。
    破釜沉舟,我嬉皮笑脸起来:“送女孩回家是一个绅士的风度,我怎么会不情愿呢?”
    明茹又笑“早听说你的口才非常了得,今晚真的见识了。”
    “不会吧,你现在才见识到?”一句话说得出口,其他的话自然不在话下了。
    “是啊,我听霞她们说学校广播站来了一个专业播音员我还不信呢。前几天邱老师介绍我到广播站来找你转录音乐,本来是不用的,可是后来就想见识一下我才去的,结果……”
    “大失所望?”
    “大吃一惊。”明茹的眼神中一下充满了调皮。“我发现好象很早前已经认识你了一样的。
    我不禁也笑了:“其实你一进广播站时,我还以为是一个很熟识的朋友呢。可是又想不对啊,我的朋友中哪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呀。”
    “你果然很会说话呀,连称赞人都这么有水平。”明茹笑道。
    我也大笑。一旦心理打开一个闸门后,我不会再拘束了。

    “你们广播站好象有点歌的栏目,我点首歌行不?”
    “好啊,你明天把点歌纸送到广播站信箱里就行了。”
    “我不干,到你们信箱要经过宿舍,我最讨厌宿舍上面那些人对我的眼神了。”
    我笑,本来想说谁叫你长的那么漂亮。但这太轻浮了。只好改口:
    “想点什么歌?”
    “最新的歌,《萍聚》。”
    “没听说过。”真的没听说过,那时候才是《片片枫叶情》开始流行呢。“这样吧,你唱唱我听听,或者广播站有,我没注意吧。”
    我只是说说而已,没想到明茹真的就唱。
    “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,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。……”
    明茹不是一个唱歌唱得十分动听的人,但是这首歌她唱得非常得好,我听清楚了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词每一句话。等她唱第二遍的时候,我几乎已经能够跟着唱上了。
    “……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,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。”
    刚唱到这儿,我的心突然又是一痛,就像刚才看天上的星星时,看到南方那颗红心的感觉一样,一根刺深深扎了进去。
    明茹发现我没开口,侧头奇怪问:怎么了?
    我正要回答,却发现明茹车前有一块很大的石头袒露在中间,石头是灰色的,夜色中很难发现,且明茹侧了头没注意。
    “小心……”
    我的话没有说完,明茹已经“啊”的一声,和着车子飞了起来……
    我几乎吓傻了,老半天一个修路工来了,我才明白应该下车去救人。
    路边有条才挖的沟,是用来铺设管道的。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特点就是“长铺路”,几个月就要重铺一次道路。明茹的单车歪在沟边,她人却飞到了沟里了。
    我的心嘭嘭地跳:
    “明茹,明茹,你怎样了?”
    沟里是明茹的声音,我听不出她是在喊痛还是在笑。
    走过去,明茹就坐在沟中,低着头。
    我有一种天塌的感觉,怎么好好的会弄成这样子呢?
    “还不快拉她出来。”那个修路工扶好车,在一边喊。
    我伸出手:“没事吧?”
    明茹摇摇头,头却仍旧低着。不知道是看见了我伸的手,还是自然反应,她的手一抬,已经放在了我的手中。
    除了跳交谊舞,我几乎没有真正握过女孩的手。明茹的手绵软,无力。是不是每个女孩的手都如此呢?我自然不清楚。
    当我把明茹拉上来后,手中依旧有一种异样的感觉。
    “特异功能?”修路工在旁边叨唠着,“这个靓女一定有特异功能,这么飞下去,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喔。”
    真的,明茹除了衣服有些脏外,竟然一点事都没有。
    她看着我,“你吓坏了吧?”
    我没敢隐瞒,“看着你飞下去的时候,我几乎要哭了。”
    明茹勉强笑了一笑:“我很少这么不小心的。”
    我一手抓一辆车:“能走得动吗?”
    明茹却抢过她自己那辆:“走吧。”
    “真的不简单啊,从没见过……”那个修路工还在沟边嘀咕。
    第一次送女孩就让女孩跌到沟里了。
    每每回想这段故事,我都怀疑是不是天意在有意弄人。明茹那晚飞出去的镜头不断在我脑海中重播,她几乎飞成一个360度转体, 但是事实上她的确没有任何事。如果当时换成我自己飞下去,可能多少会在学校引起轰动——至少大家会传说,学校有名的大和尚龙 哥为送女孩不幸“以身殉职”。
后来的路不长,我和明茹是推着车走的。
    进入新林新村花园,明茹就坚决不要我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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