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象中的桃花是从来都不用“养”的，哪里的土地适合她，她就无拘无束地在哪里生存。多了一个“养”字，似乎就多了一份造作和娇贵，而我，一直对“自然”两字十分推崇。因此，依了心性，也因为懒，便不曾去学习过什么养花之道。我阳台上那几盆植物，是“种”在那里的，朝沐清露，夕披晚霞，叶长叶落，顺四季轮回，最多，也就是在水龙头拧点水浇浇而已，从没用心“养”过。如今，一棵应节桃花突然入屋，令我有些茫然，不知道该怎样“养”她。

一树桃花

    忍不住想说说那树桃花。
    进入二月份以来，我一直为病痛困扰，心情有些黯淡。
    却又奇怪，这种时候，我偏偏比较喜欢一些低调的东西，比如感伤的文字，忧郁的歌。病中的一个下午，我躺在沙发上读二三十年代作家陈翔鹤的“感伤小说”，突然接到侄儿的电话：给你送棵桃花过去。我正为书中主人公压抑而不安定的灵魂吸引，对桃花之类不感兴趣，不过，春节快到了，侄儿的一片好意令我感激，就说：好吧。但我的声音有气无力。
    一树桃花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。
    我从没养过桃花。自幼在乡野长大，印象中的桃花是从来都不用“养”的，哪里的土地适合她，她就无拘无束地在哪里生存。多了一个“养”字，似乎就多了一份造作和娇贵，而我，一直对“自然”两字十分推崇。因此，依了心性，也因为懒，便不曾去学习过什么养花之道。我阳台上那几盆植物，是“种”在那里的，朝沐清露，夕披晚霞，叶长叶落，顺四季轮回，最多，也就是在水龙头拧点水浇浇而已，从没用心“养”过。如今，一棵应节桃花突然入屋，令我有些茫然，不知道该怎样“养”她。我拿着那本“感伤小说”，怔怔地在桃树旁边站了许久。
    然而，我很快就喜欢她了。想起来，我们经常挂在嘴边的“感情”两字，有时真是莫名其妙的。
    起初，我把她放在一个弃用的红色塑料桶里，里面装了些水。把她移到厅里一个不显眼地方后，我便休息去了，再没留意她。第二天早上，我捂着疼痛的头恹恹地走出睡房，经过那株桃花时，突然觉得眼前一亮，心跳也激烈了些。原来，那桃树一夜之间添了许多花儿!记得侄儿刚送来时，我的眼懒懒地掠过花树，发觉她不过开了十来朵花，稀稀拉拉的，在那么多枝枝丫丫间，显得有些清冷和可怜。可现在，她竟一下子热闹起来，又是在夜间，在漆黑的夜间。真是让我惊讶了。
    从此便日夜关注起这株桃花来。先是买了一个价钱不菲的青花瓷瓶，把她从塑料桶里移了过去，再把她挪到厅里最显眼的地方。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，我必凑近她的身旁，深深地呼吸，寻觅她的芬芳，然后计数今天比昨天多开了几朵，明天又有几朵将张开笑脸。有时候，我正歪在沙发里闭目瞑思着什么，下意识地，会突然欠起身，凝视一下那株桃花；有时候，我正在书房里翻来翻去寻找着什么，会突然停下动作，快步走到客厅，在桃花身边呆立一会儿。这很有点初恋的感觉，轻轻的甜，轻轻的喜，轻轻的思念，不注意中，心灵的一角便让他占了去。我觉得奇怪，怎么一株桃树会如此牵引我。也许是因了她的香气。她的香很幽，若不用心，根本闻不到；又很清，一入肺腑，便让人忍不住一吸再吸。我想到了“暗香”两字，那含而不露、露而迷人的品格，是我所喜欢的。也许是因了她的随和。没有玫瑰的艳丽，没有牡丹的雍容，没有寒梅的清高，淡淡的粉红，小小的朵儿，从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中裁而入屋，用一盆平平凡凡的人间清水，就能养育出满树诗情，这真是令我感慨。也许没有前述的“也许”，我同样会喜欢她的，因为一株树，也是一个生命，只要她活着，别问贵贱尊卑，就有值得关爱的意义。
    这桃花在我身边灿烂了10多天。落花纷纷时，先生就说：把她搬出去吧。我不舍。只要还有一朵花在开放，我就会把她留着。先生又说：那你别伤感。我倒没怎么伤感，只是，一遍遍扫着残红的时候，感到胸口有一点东西堵在那里。我没把落花扫出门，而是收集在一个花盆里。那个花盆放在西边的阳台，落日的斜辉照在那里，让原来粉红的花儿变了颜色，变得有些地方紫，有些地方黄。不过，她们依然是我心目中的桃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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