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舞台上扬琴居中,二胡、琵琶、大阮、中阮、笛子、高胡两旁摆开,一幅“冬梅艳香”大扇面作舞台背景,整个茶馆充盈在一片融融的暖雪与幽幽的梅香里。丝弦乍响,清泉、月色、风摆荷花、渔舟晚唱都涌进这古色古香的茶馆里来了,时而轻松抒缓,时而忧郁哀怨,忽而又热烈高昂、欢腾豪放。一碗热茶下肚,心就再也捂不住了,北京真是个文化城,饮茶不吃虾饺、肠粉、糯米鸡,吃曲艺点心,好!

老舍茶馆品曲

    北京的冬日,阳光软绵绵的总提不起劲儿。只有调皮的北风把白桦树的衣裳剥得精光,然后绕着它光溜的躯干、枝桠戏谑。几日单调冗乏的会议,使我特别想念家乡热气腾腾的茶楼∶左推右搡终于守在将要买单的桌子前,在服务员收盘换盏当儿大呼“这里有位”,知己亲朋从人海中游到桌前就座。一杯乌龙茶在手,排骨、凤爪、烧买已在桌上摆开,饮茶吃家乡风味小食与亲朋倾谈,广东人的乐趣。几日不饮家乡茶心总象摆了台水车“咕唠咕唠”唱个不停。寒风难挡饮茶的诱惑,肥大的羽绒大衣一裹,到前门瞎逛。见箭楼右侧开了座“老舍茶馆”,入内往八仙桌旁一坐,盖碗热茶把北风吹僵了的手暖得温软。小舞台上扬琴居中,二胡、琵琶、大阮、中阮、笛子、高胡两旁摆开,一幅“冬梅艳香”大扇面作舞台背景,整个茶馆充盈在一片融融的暖雪与幽幽的梅香里。丝弦乍响,清泉、月色、风摆荷花、渔舟晚唱都涌进这古色古香的茶馆里来了,时而轻松抒缓,时而忧郁哀怨,忽而又热烈高昂、欢腾豪放。一碗热茶下肚,心就再也捂不住了,北京真是个文化城,饮茶不吃虾饺、肠粉、糯米鸡,吃曲艺点心,好!
    一曲优美苍凉的《二泉映月》将人们引入一个夜阑人静、泉清月冷的意境,好象赞美“二泉”的月色,又像是演奏者借阿炳的乐曲抒发自己坎坷生活的哀怨。它含蓄、深情的旋律,如泣如诉、如悲似怨。时而低沉委婉,时而激越高亢的音调,抒发了他对艺术的追求,对美好生活的向往。这位57岁的演奏者刘俊滨,北京老舍茶馆编钟乐队队长、艺术指导。一头蓬松的花白头发,如丝如缕的生命琴弦交织脸上,却无法掩藏那副对民族音乐的热诚、执着与天真。解放那年他吹着口琴,笛子进入民乐的门,五九年带着自制的乐器正式进入社会,活跃于北京崇文文化馆、文化宫、各大局处文工团,担任乐队演奏与编导,谱写演奏了单弦、京韵、时调、西河、京东大鼓的唱腔、伴奏。收集、整理瞎子阿炳、刘天华的乐曲《二泉映月》、《光明行》是他在“老舍茶馆”的保留曲目,得“民间阿炳”之称。
    《旱天雷》似个愣小子一步几跳把冷的气息踢出门,请南方的熏风入座。那轻柔舒缦的《春风得意》、昂扬得意的《步步高》让品茶者循着他从艺脚印细品其艺术成果。八五年,他从艺北京琴书艺术家关学曾学习琴书音乐。译写了“鞭打芦花”句唱腔旋律及每句行腔伴奏,“杨八姐游春”、“长寿村”、“东坡与小妹”等唱腔、垛句伴奏谱。在《琴书泰斗》关学曾五十年艺术生涯电视专题艺术片中,谱写演奏了全部乐曲。八八年创作了扬琴协奏曲《北京琴书主题随想曲》,为北京琴书这块曲艺园地找到主题音乐,在曲艺低潮的当时不啻是一个“旱天雷”。这首曲子在音乐比赛舞台上响起多次,并累累获奖。八九年为“老舍茶馆”的前身,扬名北京的大碗茶谱写了“大碗茶之歌”,赢得一片掌声。
    喜气洋洋的《娱乐升平》让人感到有一股提升的慧气在人间留连。自学而成的老艺人深知学艺的艰难,他总结了探水跌跤走弯路的教训</font>,<font FACE="宋体">摸索出一条口传身授易练易懂的教学方法,编写了扬琴初级教材、二胡初级教材,令初学者在轻松的序曲中进入民乐。这三十年间跟他学艺的有四千余人,最远的来自四川、浙江等地,每年都有十几名学员通过音乐学院校外评级考试。说起得意门生,他笑数扬琴演奏演员崔静、中央广播民族乐团二胡演奏演员张军。令人难以想象的是不管是贫病交加的过去,还是经济大潮汹涌的今天,他也没有收一分钱作为自己辛劳的报酬。而那间晾衣架与二胡并排挂着、扬琴下面是锅盆的9.5平方米的斗室。是他授课、学生练琴的课室,又是一家五口栖息之所。那张双层床是他们的楼,下层是夫妻的空间,沿着简易木梯而上便是女儿的闺房,我站在置于房中间的扬琴旁摇了摇头,他点了点头“够宽了”。他一家五口仿佛都被音乐的液汁浸透的个个都弹得一手好扬琴,在北京八六《家家乐》音乐竞赛中获优秀节目奖,“扬琴世家”因此而传开。他的音乐空间该是更辽远、旷阔吧。
    由小而大、由疏而密的清凉雨点在芭蕉仙子怀里跳舞的《雨打芭蕉》。让人在顿挫激扬的节奏里感受到一颗透明的心在绿丛中跳着,默默地滋润着郁郁的蕉林。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老艺人追求艺术冰洁而热烈的心声,及广施启蒙音乐甘露的愿望。有生之年能办个民乐班,或成立一所阿炳艺术学校,让更多的孩子得到音乐熏陶。把半生的艺术精华编写成集子,供民乐接班人读练,真了却此生之愿了。这位没有受过正规音乐教育,没有职称,凭靠那副对艺术热诚,在艺术道路上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今天,成为今日的“阿炳”。他的乐曲是倾其一生的精力谱写出来的,他的艺术成果被编成传略入选《当代艺术界名人录》第五卷。这对他来说只是从艺的一个注释,他心中装的是民族音乐的延续。
    身穿旗袍,手提一把精致黄铜壶的小姐为我加满了茶碗。捧起那碗慢慢渗出幽香的热茶,肺腑内荡起山岚的清气。神思跳进夕阳西下,百鸟归巢的动人画面,这《鸟投林》与故乡被水抱着的枝横交错的大榕树里白鹤、灰鹤昼夜交更的舌噪,争巢时的翅膀扑梭相伴奏,互为画面:暮色里,自远而近飞回忙了一天的昼鸟,在“鸟的天堂”上空觅巢盘旋。乐曲到渐快处忽然出现一阵鸟鸣,长音驾着鸟儿滑翔纷纷投入林中,夜鸟还赖着不肯让巢,争巢声浪摇落一地树叶。稍顷,千只风筝潜入夜空,昼鸟安然入座,林中进入安静。在自由稍慢进入曲终时,静静夜空,突然响起一声鸟叫,一只小鸟不肯入睡,还在说话……前桌那群身穿校服的中学生顿时止住了吱喳,凝神于声乐的画面中,被鸟带到遥远的南方。我问刘俊滨老人,咋这里的广东音乐比其他地方的清亮。他笑着向我解释:广东音乐原以扬琴、秦琴、三弦、横箫配乐,但不足以表现热烈、明快的南国风情。加了高胡主奏、大阮、中阮后节奏变得高亢、雄浑,变化多姿,特别是高胡音色高亮、明净,使广东音乐更为优美、响亮,振人心肺。难怪我有到家的感觉,音乐暖呵。在这个闻名中外的茶馆品香茗、赏音乐、读音乐后面感人故事,过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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